“不要害怕，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，你的任何决定，我都无条件支持。如结果不尽人意，那我就陪你从头再来。”
平缓的语调，像盛夏山间的溪流，沁入袁纾心脾，增添了许多底气。
袁纾淡淡道：“顾辰安，为什么你和别人不一样呢？”
顾辰安不解，又有丝好奇，“哪里不一样？”
“比如，你怎么不说女人结了婚，就应该少折腾，要稳定，要在家相夫教子......就，诸如此类的话？”
“你首先是袁纾，其次才是顾太太。”顾辰安也没有当成玩笑话随便回应，而是认真回答，“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，不应该被标签定义。我不能因为和你结婚了，我就要求你放弃你所爱的生活、工作、环境，屈身于我，这不是我希望的。而且啊，在我们单位里，相妻教子的比例并不少于相夫教子的。”
相妻教子，这词听着怪别扭的。
袁纾咧嘴一笑：“那我努力搞事业，让你也有机会相妻教子。”
顾辰安想都没想，点头就应好。
才一分钟时间，袁纾就后悔了。她摇摇头，推翻自己先前的言论，说道：“不行，我还是喜欢搞事业的你，你还是别相妻教子了，我们在各自的领域里，发光发亮吧！”
顾辰安淡然一笑，摸了摸她的脑袋，她这个思维还真跳脱。
“不纠结了？”顾辰安问的是工作的事。
袁纾挽着他的手臂，眉眼舒展开来，粲然一笑：“不纠结了，我知道该怎么做决定了。”
顾辰安嘴角微扬，看来她应该有自己的决定了。袁纾抬眸，不偏不倚撞上他那灼热的视线。
两个人眼神交汇一笑，袁纾随即换了姿势，跪坐在沙发上，嘟着嘴：“顾辰安，我饿了。”
“换衣服，带你吃饭。”
“好～马上。”
袁纾踩着棉拖，吧嗒吧嗒跑回房间换衣服。
看着她回到房间，顾辰安拿起桌面上的手机，搜索起了“译梦出版社”的介绍。
袁纾衣服换一半，听到了门铃声。她从房间里探出半颗脑袋，疑惑道：“谁啊？”
“我去看看。”顾辰安放下二郎腿，起了身去开门。
“嫂......哥？怎么是你，你怎么在这？”
“......”
顾辰安瞥了顾灵灵一眼，都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，挺弱智的。
两个人面面相觑，顾灵灵才反应过来说：“噢忘了，你是我嫂子他老公，我嫂子呢？”
我嫂子他老公？这是什么形容？
顾灵灵熟练进屋换鞋，嘴里喊着：“嫂子，你在家吗？”
袁纾闻声而出，看到顾灵灵也有些欣喜，“灵灵！”
她手里还在整理后颈的衣服扣子，角度问题，有点扣不上。
顾辰安见状，绕过去帮她，虽然有点不熟练。
顾灵灵一蹦一跳来到袁纾面前，像个孩子模样，双臂背在身后，俏皮道：“我今天没啥事，想约嫂子一起吃饭，只是不知道我哥也在。”
“正好啊！我们也准备去吃饭，一起吧！”袁纾说道。
顾灵灵自然是想的，她又撇头看着顾辰安，故意问道：“哥，可以吧？”
“我要说不可以，你会不去吗？”顾辰安说话期间，已经帮袁纾扣好衣服了。
顾灵灵嘿嘿一笑：“不会。”
多余一问。
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。
顾辰安开车，不巧碰上下班高峰，道路有些堵塞。
顾灵灵上车后，聊没两句，就睡着了。看得出来，她很是疲惫。
前面就是繁华闹市了，有个大型十字路口，是本市人流最大的地方。过了这个路口，道路拥堵的情况就能缓解一些了。
顾辰安观察着四周路况，余光发现斜对面的车流里，一辆SUV的行驶路线诡异至极。
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那辆SUV直面冲向过马路的人群，来回冲撞。行人避而不及，一个个被撞倒甚至遭碾压。
人群四散而逃，前面几排等灯的车主怕被殃及，甚至弃车而逃。
撞人的SUV车主似乎还不愿意罢休，把车前后撞了个遍，才在路中央停了下来。
场面极其惨烈，哀嚎遍地。
袁纾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说不出话，双手捂着嘴，眼泪迸发。
顾灵灵迷迷糊糊地听到顾辰安在打报警电话，打急救中心电话。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，视线被挡，还不清楚发生什么。
“哥，嫂子，你们怎么了？”
顾辰安回头看着她，语气还算冷静：“有辆车冲撞人群。”
顾灵灵感觉浑身汗毛竖起，瞌睡都没了。本能反应，也顾不上危险不危险，车门一开就跑了出去。
“灵灵！”
顾辰安和袁纾随即也跟着下了车。
肇事车辆此刻正停在十字路口中心，车内的人似乎昏迷了。
顾灵灵沿斑马线上一路查看，脸色逐渐苍白，整个人发凉。
这个路口，一次绿灯，就会有一两百人同时过马路。
正值下班高峰期，周围写字楼的白领陆续下班，过马路的人只多不少。
现场目测百余人倒地，男的，女的，老的，少的，甚至还有婴儿车......
孩子呢？
顾灵灵四处寻找，最后在几米外找到了一具婴儿尸体，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。
顾灵灵感觉灵魂被抽走一般，她脱下外套，颤抖着盖在了孩子身上。
赶来的袁纾看到这一幕，直接把脸埋在顾辰安胸前哭泣，丝毫不敢再看现场，太惨烈了！
顾灵灵抹去脸上的泪水，开始往伤者那边跑去，一个个检查，嘴里不断说着“我是医生”。
警车、特警车、救护车、消防先后抵达现场，开始布控和救援。
顾辰安把袁纾送到安全的地方，自己转身回到顾灵灵身边。
“哥，帮帮我！”
“我怎么帮你。”
“这个伤者腿骨断了，我需要先固定。因为不确定其他地方受伤的情况，先不挪动他，你帮我先摁着这个腿就行。”
“好！”
顾灵灵到底是个女孩子，力量上相对较弱一下。伤者因疼痛一挣扎，就摁不住了。
顾灵灵扯下围巾，绑在伤者腿上固定。
期间，四面人行道上围观的人开始嘈杂起来。寻声望去，原来是那个肇事者从车上下来了。
他站在车边看着眼前因他而起的一切，又哭又笑，四肢乱挥，脸上还挂着血渍，模样是恐怖的，像个恶魔一般。
警方、特警已包围了肇事者，不费力就将就肇事者控制，带回调查。
消防员协助警员、医生，把尸体一具具放进装尸袋。
交警开始疏散地面车辆。
顾辰安做了简单的笔录后，就离开了现场，回到车上。
顾灵灵协助其他院的情况急救医生，处理了不少伤员，和来接手的医护人员说了些情况，接着后退几步让出位置。
她看着自己染上血渍的手，又回身看了看远处那地上，自己的外套还盖在婴儿身上呢。
她自认为也见过许多生死，但远不及这名婴儿尸体给她的冲击大。她步履维艰，一步一步往前挪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孩子跟前的。
只见她跪坐在孩子面前，抬起了手，伸出食指，缓缓在婴儿脸上蹭了蹭，动作很轻。
小家伙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呢......
现场消防大队的队长贠哲最先发现了她，指挥了现场后，便朝她走过去。
刚走近，贠哲不由倒吸一口气，浑身发冷。
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掉落的一件衣服，没曾想衣服下还有个婴儿。看模样，最多也就两三个月大。
顾灵灵发现身后来人，她想抹去脸上泪痕，却发现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可以让她蹭蹭。就连双手也沾满了血迹，她起身没有抬头，只是淡淡对来人说了一句：“麻烦好好安顿这个孩子，谢谢了。”
贠哲抿了抿唇：“会的，你......没事吧？”
顾灵灵摇摇头，脸色泛白：“没事。”
安置好车辆的顾辰安重新返回现场，就看见顾灵灵眼神空洞，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。
“灵灵。”
“哥......”
见到顾辰安，顾灵灵眼泪一下子决堤了。她把脑袋窝在顾辰安胸前，不顾周遭放声大哭，声音断断续续：“哥......那个孩子...也就...三个月大，才...才来到这个世界...还没看过这个世界呢......”
顾辰安心疼不已，却又束手无策。纵使对生死看淡，但还是会对逝去的生命感到惋惜。
天灾人祸，最令人痛心与无奈。
顾辰安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把她们带离现场。
回去的路上，车里一片寂静。
后座的顾灵灵抱着自己双臂，闭着眼睛。可眼泪始终忍不住往外流，怎么也止不住。
挥之不去的，是婴儿的那张脸。
